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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屬於他的習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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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牢裏終究太過陰冷,傅九卿的身子吃不消,饒是火爐烘得暖暖的,也只是在他慘白的面上,烘出了幾分不正常的血色。

瞧著委實不太對,君山趕緊遞了藥。

傅九卿未有硬撐,將藥和水吞服,扶著案頭喘了半晌的氣,才算緩過來。

“公子?”君山極是擔慮的瞧他。

“沒事!”傅九卿俊眉微擰,將蒼白而僵硬的手置於火爐上方,暖氣灼在掌心的時候,他想起了靳月的手,不管什麽時候,她的手永遠都是那麽溫暖。

這麽想著,他便沒心思再問下去了。

“走!”傅九卿縮了手,起身攏了攏肩上的大氅,擡步往外走。

“公子,那這些人……”管家忙問。

“既然是無用之人,就不必再留。”他說這話的時候,口吻極輕極淡,就像他這人一樣,很是清冷淡漠。

綁在木架上的人,瞬時面露惶恐,他們的手裏都沾著人命,可到了自個身邊,便是怎麽都無法釋然了,死到臨頭誰不怕?

更何況,他們說不說都一樣,面前這人多半已經猜到了,只是想從他們的嘴裏,求個證罷了!

“是燕王妃!”

腳步頓住,傅九卿正巧走到了門口,脊背微微挺直,與他所料,分毫不差。

“她還說什麽了?”傅九卿沒有轉身,背對著他們,站在原地不動。

“她只是懷疑……”

君山冷笑,“懷疑我家少夫人是裝瘋賣傻,讓你們對她動手?”

因為懷疑,所以去打砸傷人,足見心虛!

“我們只是聽命行事!”一幫人七嘴八舌的,只要撬開了一個口子,後面就瞞不住了,誰都不想死,誰都希望能虎口逃生。

“你們不是燕王府的死士。”傅九卿低聲咳著,“是江湖人!”

四下安靜下來。

為首的輕聲囁嚅,“是!”

“烏合之眾!”傅九卿拂袖而去。

“我們只是奉命行事,你放過我們吧!饒命啊……”

管家厲喝,“你們殺人越貨的時候,那刀子有多鋒利,殺人有多痛快?為何就沒想著,放過別人呢?這會知道怕死了?不好意思,晚了!”

從地牢出來,傅九卿站在回廊裏,掩唇又是一陣低咳。

“公子?”君山皺眉。

傅九卿擺擺手,示意他無需若言,自己的身子,自己心裏清楚。

“公子,燕王妃此舉,怕是應了您的猜測。”君山只能轉了話鋒,“若是少夫人會一招半式,只怕此番咱們送走的不只是燕王,連帶著少夫人都保不住!”

昔年巾幗,帝王欽定。

猶勝男兒,堪當將臣。

“做夢!”傅九卿快步往外走,時辰不早了,得早些回去。

還沒出門,便聽得底下人來報,說是宮中的玉妃派了貼身宮女,親自來送宮帖,相邀少夫人赴賞菊宴。

筵無好筵會無好會,不過是鴻門再現!

“公子,要不……去找南王殿下?”君山攙著傅九卿上車。

傅九卿斂眸,“找他作甚?”

“少夫人此前入燕王府,尚且被欺負,若是再入宮,豈非……”君山提著心,依著少夫人的身份,是絕對沒資格進宮的。

多少命婦,多少皇親貴胄,齊聚一堂。傅家雖然富可敵國,但也只是個富賈出身,根本上不了臺面,入了不那些人的眼,免不得會被奚落,被調侃。

少夫人被欺負,公子的心情必受影響。“原是想讓她稱心如意的,過她幻想過的生活,誰知舊事來襲,不斷的覆轍重蹈。”傅九卿瞧著今晚的夜空,無星無月,無光無亮。

他瞇起極是好看的桃花眼,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眼睛裏湧現,又轉瞬即逝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馬車徐徐前行。

覆轍重蹈又如何?

昔年你單槍匹馬,今日我執手相陪。

傅九卿回來的時候,靳月已經睡下了。

霜枝守在屋內,按照少夫人的吩咐,將屋內的爐火撥得極為旺盛,饒是他沒回來,她還是會記得他的習慣,知道他怕冷,隨時保持屋內的暖意不散。

她不知,有她在,屋子裏……早已溫暖如春。

明珠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匯報,包括少夫人裝鬼嚇唬趙福慧,以及拳打流蘇之事。

當然,明珠也沒忘記,四公子燒火盆的事兒,雖然是傻子行徑,但該說的就得說清楚。

萬一明兒趙福慧算起賬來,公子能提前為少夫人做準備。

“少夫人心善,瞧不過去才動手的。”明珠俯首,“奴婢……沒攔住!”

“是沒攔住,還是壓根沒攔?”君山輕嘆,“明珠,在公子面前只需實話實說。”

明珠行禮,面色微變,“奴婢沒想攔著。”

“這就對了嘛!”君山松口氣,“二公子在外頭跟南王府的那位折騰,南王殿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不過是覺得兄弟一場,但若是真的惹出什麽禍來,奴才怕……怕影響您和南王殿下的關系。”

“夫妻兩個,蠢一塊去了!”傅九卿瞧著虛掩的房門,“四哥的銀子,趙福慧拿走了?”

“是!”明珠毫不猶豫的回答。

傅九卿點頭,“他們若要鬧事,去告訴大夫人一聲,不用再告訴我!”

“奴婢明白!”明珠恍然大悟。

孫氏只剩下傅東寶這麽一個兒子,若是知道兒子吃了虧,還不得小題大做,鬧得雞犬不寧?

何況,趙福慧還打了傅東寶,這筆賬若是算起來,都是趙福慧這個二嫂沒理。

饒是到了傅正柏跟前,傅雲傑夫妻兩個,都得挨罰,柳氏敢包庇,只會火上澆油。

如此,這把火怎麽都燒不到少夫人身上。

甚好!

傅九卿進來,霜枝趕緊接過大氅,畢恭畢敬的掛在了衣架上,然後輕輕退出房間。

拂袖坐在床沿,傅九卿瞧著整個人都壓在被子上的某人,小腦袋歪在繡了鴛鴦交頸的枕巾上,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頸,若是湊近了,還能瞧見她脖頸上的動脈,極是規律的輕跳著。

他知道,她睡覺不老實,所以見慣不怪。

只是今夜的衣襟系得並不牢固,她來回兩個翻身,系帶已然松開,側身半趴著的時候,衣襟微敞,露出內裏淡粉的肚兜。

微光中,上好的面子,略略浮動著光亮。

在傅九卿看來,整個屋子的光亮,許是都落在了這一處,隱約可見的鎖骨,勾得人挪不開視線。

別開視線,傅九卿深吸一口氣,若此刻有鏡子,他定然能看見,眼底翻湧的波瀾。

猶如漆黑的夜裏,浮起的一盞光亮,很輕很淺,卻足以照亮內心深處的昏暗。

半根衣帶還掛著,他面無表情的伸出手。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,指腹比那根白色的衣帶還要白上幾分,只是這麽輕輕一挑,帶子便徹底的松散了。

他湊到她的耳鬢間,輕喚著她的名字,“月兒?”

靳月睡得正舒服,突如其來的溫熱,燙得她耳根不舒服,睡意惺忪的翻個身,繼續趴在被子上睡,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,“別吵!”

殊不知,她這一翻身,正和他意,順勢將她中衣褪下。

她原那就怕熱,屋子裏暖得她額角都滲出了細汗,那晶亮的光澤,襯得她整張臉都有些紅撲撲的,連白皙的肩頭,都有些微微泛紅,再悶下去,估計她快被煮熟了。

身邊傳來涼意的時候,靳月迷迷糊糊的抱了上去,身上的熱終於得到了緩解。

就像是夏日酷暑,忽然得了涼風陣陣,渾身痛快,舍不得撒手。

他終於在她的身上,養出了屬於他的習慣。

靳月睡得熟,自然未能發覺身上的異樣,何況睡覺這事兒,只論舒坦,不論其他。

睡得舒服,明兒幹什麽都有勁,若是沒睡好,真是太痛苦……

再者,她已經習慣了某人的神出鬼沒。

有時候她甚至在想,這人大概真是狐貍變的?

走路沒聲音,做事特別輕,連他什麽時候躺在她身邊的,她都未有察覺。“狐貍精!”她輕聲嘀咕。

往常,傅九卿起得早,今兒他似乎是刻意等她蘇醒。

誰知某人一睜眼,就低聲「罵」了他一句狐貍精。

這到底是誇讚呢?

還是發洩不滿?

“嗯?”傅九卿尾音上挑,指尖輕輕勾住了她頸後的帶子。

寒意驟然漫遍全身,靳月猛地睜大眼睛,直勾勾的盯著他,大氣不敢出,這一大早的他發什麽瘋?

天都亮了,萬一霜枝和明珠,又或者是君山闖進來,那該如何是好?

似乎猜到了她的顧忌,傅九卿愈發的肆無忌憚,視線落在淺粉的面子上,那一叢繡工精致的纏枝木槿花上,半綻的花兒若是美人含羞,透著蝕骨的滋味。

一點點,慢慢的,扯著人心。

“相公!”靳月呼吸一窒,當即換上一副清醒之態,咬字清晰,神情格外認真。

如此模樣,仿佛剛才那個說他是「狐貍精」的,另有其人。

“說自己相公是狐貍精,月兒是想當狐貍精的盤中餐,還是……”

他說話的時候,刻意附在她的耳畔,溫熱的呼吸卷著他磁重的聲,快速往她耳道裏鉆,“想讓為夫……真的做點什麽?”

言罷,耳垂驀地一暖。

靳月快速縮了脖子,瞬時鉆進了被窩裏,只留著如墨青絲覆在枕巾上。

被窩下充斥著她的呼吸,傅九卿的面色亦變得不太自然,“被窩裏有你想要的東西嗎?”

靳月先是一楞,俄而速度極快的鉆出,臉紅得就跟煮熟的蝦子似的,“我……我不是那個意思!”

“可……我是那個意思!”他盯著她,目光灼灼。

“我馬上起床!”她快速坐起身來。

然則下一刻,靳月又默默的鉆了回去。

“不起了?”他單手抵著太陽穴,側躺在被窩裏,唇角微微勾起,眸色邪魅,儼然狐貍精本尊。

起?

自然是要起的。

靳月一手以被角捂著,如玉般的胳膊悄悄伸出去,將床尾的中衣緩緩勾了回來,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。

誰知背上驟涼,某人涼薄的指腹,悄無聲息的落在她脊背上,來回摩挲著她的溫熱。

呼吸一窒,靳月當即套上了中衣。

她記得自己睡覺前明明穿著中衣,為何一覺睡醒,就只剩下單薄的……

扭頭望著媚眼如絲的狐貍,多少質問的話,被他眼底的幽光拂過,瞬時如同秋風掃落葉般,一個屁都蹦不出來了。

“你繼續睡,我、我還有事!”靳月幾乎是跳下床榻的。

傅九卿她要幹什麽,自然不會攔著,難得可以做她喜歡的事情,至少不會白白的為他人賣命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上的事兒,某人今兒有些鬧脾氣,連最愛吃的小籠包都不吃了,讓霜枝包了糕點就跑,壓根不陪他一道吃。

“公子,少夫人她……”君山詫異。

靳月氣鼓鼓的走出院門,霜枝急匆匆的追在後面,明珠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
昨兒夜裏,霜枝不還說,少夫人睡前特意等了等,後來沒等到少爺回來,這才先睡的,怎麽今兒早上就變了一副心腸?

女人心,海底針吶!

傅九卿不以為意,玉箸夾著圓鼓鼓的小籠包,像極了某人離開時的臉,似乎也是這般圓鼓鼓的,想象著她吃東西時候,極為饜足的神色,有些東西會從心裏滿出來,不自覺的洋溢在臉上。

這大概,就是歡喜!

“少夫人!”霜枝跟得急,“您慢點,奴婢追不上了!”

靳月這才慢下腳步,“現在能追上了嗎?”

霜枝喘著氣,抱緊了懷裏的油紙包,“您這是怎麽了嘛?往日公子在的時候,總和公子一道用早飯,今兒跑得這麽快,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就是青天大老爺,等著去升堂問案呢!”

“我暫時不想看到他!”靳月努努嘴,“壞透了。”

霜枝「噗嗤」笑出聲來,“少夫人所說的壞,是哪裏壞?如果公子只對您一人壞,那就不算真的壞。”

“你都還沒嫁人就道理一套套的,回頭嫁了人那還得了?”

靳月從油紙包裏掏出一塊桂花糕,快速塞進了嘴裏,“嗯,沒昨兒的核桃包好吃。”

“那明兒,奴婢讓廚房做核桃包。”明珠忙道。

靳月點點頭,緩步走出府門,“其實吧,我們是夫妻,很多事都是在合理的範圍之內,可不知道為什麽,我總覺得心裏怪怪的,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麽。”

明珠眸色微暗,“少夫人其實還沒有徹底的接受公子,是嗎?”

“可能是的。”靳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,“這裏有時候悶悶的,好像裝了很多東西,入了京都城以後我覺得……我覺得自己來過,雖然想不起來,但走過一些地方,感覺有點熟悉。”

明珠喉間發澀,“少夫人,您別多想,可能是京都城有些地方,跟衡州城有幾分相似。”

“也許吧!”靳月拂去手上的糕點碎屑,“走!”

馬車直奔府衙。

昨兒王家兩兄弟在街上鬧事,今兒定然是要盤問的。

到了府衙,羅捕頭正準備出去,安康生剛沖著蘇立舟行了禮,要去府衙會一會王鐸。

“蘇大人!”靳月行禮。

“不是說受傷了嗎?怎麽還過來呢?”

蘇立舟仔細的打量著她,“聽說腦殼被人敲破了?哎呦,你這腦袋是什麽做的,這麽硬?”

靳月幹笑兩聲,“從小練的鐵頭功,蘇大人想不想知道竅門?要不,回頭有空的時候,我教教您?”

“得!”蘇立舟擺擺手,“本府不需要,你們趕緊辦事,王家的案子不能再拖了。”

“是!”

待蘇立舟走後,安康生便領著靳月朝著大牢走去,“守牢的獄卒說,這廝昨夜喊了一晚上,一刻都不消停,就跟喝醉了酒的酒瘋子似的。”

“喊什麽?”靳月想了想,“喊冤枉?”

“說是冤有頭債有主,讓咱們去抓王陌。”安康生壓了壓眉心,“獄卒問他話,他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麽,就說他二哥是被王陌殺的,還說王陌跟王初雨有什麽、什麽茍且之事。”

靳月有些迷糊,一臉茫然的盯著安康生,“王初雨?就是王老爺唯一的女兒?二房生的那個閨女?這王鐸真是什麽都敢說!當初害了自家妹妹,現在又繼續玷汙妹妹的名聲,真是厲害死了!”

二人剛走進大牢,還沒來得及開口,獄卒就從裏面沖了出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安康生忙問。

“犯人自盡了!”獄卒急得滿面通紅,“我去找大夫!”

靳月撒腿就往裏頭沖,霜枝和明珠趕緊跟上。

大牢裏的牢門敞開著,可見獄卒剛才進去瞧過了,王鐸貼著墻角躺著,兩眼翻白,嘴角不斷的冒出白色涎沫,渾身抽搐不止。

“少夫人,快點離遠點,萬一有毒,您沾著就不大好了!”霜枝急了。

靳月以帕子覆在王鐸的腕上,伸手為其搭脈,俄而又從隨身小包裏,掏出了一個小竹棍,從內倒出一枚藥丸,“明珠,用你的劍鞘撬開他的嘴!”

“是!”明珠不猶豫。

王鐸牙關緊咬,明珠力氣大,劍鞘打在他的下顎骨出,迅速將劍鞘塞進了王鐸嘴裏。

待牙關被撬開的那瞬,靳月便準確無誤的將藥丸投了進去。

明珠拔出劍鞘,便見著靳月伸手戳了一下王鐸,這廝竟然喉間滾動,將藥丸吞了下去。

安康生就站在旁邊,他是個文弱書生,什麽都幫不上忙,不懂歧黃之術,也不會掰人下巴,只看著靳月像是變戲法似的,從她隨身的小包裏,取出一小捆針包,“你怎麽……什麽都帶身上?”

“以前是爹給我備的,後來我便習慣了。”靳月打開針包,“霜枝,明珠,你兩轉過身去。安師爺,幫忙把王鐸的衣服扒了!”

霜枝快速捂住臉,“少夫人……”

“轉過去!”靳月取出銀針。

安康生別的不會,扒衣服還是會的,雖然有些笨手笨腳,“扒、扒了,然後呢?”

“壓住他!”

“什麽?”

安康生還沒反應過來,靳月一針下去,王鐸忽然彈坐起來,渾身筋脈凸起,眥目欲裂之態,何其恐怖猙獰。

“壓住!”靳月一聲吼。

安康生覺得自己的手腳,忽然有些不聽使喚,竟是整個人直接撲了上去,用力的壓住了掙紮的王鐸。

靳月:“……”

安師爺大概對「壓住」這兩個字,有什麽誤解吧??

銀針快速紮進穴位中,王鐸還在不斷的掙紮,好在安康生死死的壓著他。

稍瞬,王鐸終於安靜下來,忽然腦袋一歪,「哇」的吐出一口黑血。

“好了好了!”靳月拍拍安康生的肩膀,“松開他吧!”

安康生滿頭大汗,身子一斜,直接滑在了地上。

須臾,他喘著氣去看靳月,“你這是在幹什麽?”

“他中毒了,是慢性毒。”靳月將銀針一根根拔出,連帶著針包一道放在了桌案上,“他命大,我給他服了清心丸,又用銀針護住他的心脈,竟來得及幫他把毒逼出一部分。”

“那他……”安康生皺了皺眉,“還會死嗎?”

“暫時保住了性命,回頭找我爹開兩副藥,再排出餘毒即可。”

靳月以袖口拭去額頭的薄汗,“你幫忙把他衣服合回來,免得驚著我家兩個姑娘。”

安康生回過神,忙彎腰將王鐸的衣裳合攏回來。

霜枝和明珠的內心是感激的,誰家主子似她家少夫人這般心思,知道男女有別,出了這等事,竟讓她們兩個未嫁姑娘轉過身去。

這是真的拿心換心,並非裝腔作勢的假情意!

稍瞬,安康生讓外頭的獄卒幫忙,把王鐸擡回了木板床上,此事才算告一段落。

“霜枝,明珠,沒事了!”靳月已經坐在了長凳上,“我都好久沒用過銀針了,差點手抖!”

“靳大夫教的?”安康生問。

靳月瞧著床榻上面如死灰的王鐸,眸色略沈,“對,我爹說,行醫治病需要日積月累,不可能一蹴而就,但是這護心祛毒,卻是有竅門的。我若是學會了,既能護己也能救人,而且簡單易懂。”

“靳大夫委實有遠見,有遠見!”安康生的手腳還有些發抖,他是個書生,哪裏真的動過手,方才委實嚇著了,這會心肝還在砰砰亂跳。

“嚇著了?”靳月笑了。

安康生臉上掛不住,極不好意思的拱手,“失禮失禮!”

“少夫人?”霜枝低聲輕喚。

“我沒事。”靳月知道她在擔心什麽,瞧見毒啊針的,小丫頭便有些心驚膽戰,生怕她戳著自個。

不多時,獄卒便把大夫請來了,所得出的結論和靳月一致,是慢性劇毒,應該是由來已久,非一朝一夕之功,方才若不是及時護住了心脈祛毒,只怕這會大羅神仙難救。

“大夫?”安康生問,“可知是何時開始的?”

“少說也得半月有餘!”大夫開了一劑方子,“這是解毒的方子,一日一貼,連服七日,就能排出餘毒。”

安康生伸手接過,轉而遞給一旁的獄卒,“可知是什麽毒?”

大夫搖搖頭,“不好說,但是這毒很詭異,下手之人是真的要他性命。應該是從口入,緩緩滲入骨血之中,待他醒來,你們問問他吃過什麽喝過什麽,再把那些毒物送來給我瞧瞧,我才能查驗。”

“多謝!”安康生拱手。

送走大夫,安康生陷入沈思,“半月有餘,那就是說,半個月之前就已經有人下手,要除掉王鐸。先是王老爺,後是王家二公子,現在是王鐸,剩下的只有一個王家幼子。”

“王陌昨兒個怎麽樣?”靳月問。

安康生皺了皺眉,“被打得站不起來,靳大夫給他治了傷之後,他是被擡回王家的。先等等羅捕頭的消息吧!我最近在想,王家的兒女若是被趕盡殺絕,目的是不是王家的家財?”

一開始,靳月覺得,這是沖著傅家來的。

殺了王老爺,原是想嫁禍給傅家。

可後來王家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死,事情的發展,超越了幕後黑手所能控制的範圍,最難控制的就是人心裏的貪念,這種東西一旦膨脹起來,便是誰都沒辦法遏制。

人會變成鬼,自此面目全非。

虧待長子,疼愛幼子,若王陌因此而殺人,那他還真是隱忍了很久。

“多派幾個人,日夜不離的守住王鐸,等他醒來就通知我。”

安康生吩咐獄卒,“這藥我會讓人煎好了,按時送來,盯著他喝下去。”

“是!”

獄卒行禮。

眾人喘口氣,走出了陰沈的大牢。

“靳捕頭!”

靳月詫異,她這才剛邁出大牢,王鐸就行了?

按理說不可能,中毒頗深,沒個一兩日是絕對醒不來的。誰知,這獄卒不是來報王鐸之事,而是田家那對「活寶」鼴鼠,扯著嗓門喊,一定要見她。“見我?”靳月自指,“沒搞錯吧?”

獄卒搖搖頭,“他們就是要見你!”

“這對活寶,想幹什麽?”靳月皺眉。

田富和田貴已經交代完了,這會被關在一間牢房裏,扒拉著木柵欄,眼巴巴的瞅著外頭的靳月。

“你們找我幹什麽?”靳月雙手環胸,“還想嘗嘗拆骨的滋味?”

“姑奶奶!”二人齊刷刷跪地。

嚇了靳月好大一跳,連退兩步,抽的哪門子瘋?

“能不能收我們當徒弟?”二人異口同聲。

靳月幹笑兩聲,“懶得理你們!”

“我們還想起來一件事,不知道要不要說?”

田富開口,“當時我們幫著做事的時候,發生了一點小意外,特別小特別小的意外。”

安康生與靳月面面相覷。

“你收我們,我們就告訴你!”田貴舔著臉。

明珠眸光狠戾,“再不說,就把你們的舌頭割下來。”

“你們說說看,若是真的有用,我就考慮一下要不要收你們。”靳月示意明珠退下。

“真的真的?”田貴欣喜。

田富開口,“當時我們挖陷阱和地道劫糧的時候,底下人誤傷了一名路過的婦人,當時瞧著傷得挺重的,旁邊那姑娘哭得死去活來的,後來我們光顧著跑路,就不知道那婦人怎麽樣了!”

靳月瞪大眼睛,“你們見死不救?”

“當時有千裏鏢行的人在追我們,我們尋思著,千裏鏢行的應該會救人,所以便沒有管。”

田貴有些心虛,眼神閃爍,“是無心之失,中了一記暗鏢。那鏢不是我們弄的,我們兩兄弟就知道挖地道,其他的委實不懂。”

這點,靳月是相信的。

“那姑娘什麽模樣?”安康生猶豫著問。

田家兄弟大眼瞪小眼,“那時候光顧著逃命,就匆匆看了一眼,誰還有這閑工夫去看仔細?”

“你們等會!”安康生掉頭就走,“我馬上回來。”

“安師爺去幹什麽?”霜枝不解。

靳月斂眸,應該是去拿畫像了。

果不其然,待安康生回來,手中委實拿著一幅畫卷,是王老爺當日所繪,正是那位叫「恨晚」的小妾!

“是不是她?”安康生跑得氣喘籲籲,這會握著畫卷的手都在顫抖。

田富和田貴仔細的看了幾眼,忽然齊刷刷點頭,“對,就是她!”

“我當時就是一眼,但可以肯定,的確是很漂亮的一姑娘。”田富道,“雖然看不仔細,但大致就是這樣的,對吧,田貴?”

田貴點頭,“就是她!”

“師父?”田富低聲喊,“這對你們有沒有幫助?”

一聽田富喊了師父,田貴也不甘示弱,趕緊跟著喊,“師父,我們這算不算戴罪立功?”

安康生沈著臉收了畫卷,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靳月,“有活幹了!”

靳月點頭,“你們兩個老實呆著,回頭我們把人抓住了,再給我好好認認!”

“是,師父!”

靳月翻個白眼,頭也不回的往外走。

“恨晚應該是為了報仇,才接近王家的。”安康生邊走邊說,“不過,她應該也是被王陌給騙了。”

靳月讚同,“眼下最要緊的是,找到恨晚。”

“交給我!”安康生想著,既然能出現在京都城外,就說明恨晚和她母親,就住在附近。

如此,不難!

果真不難,到了日暮時分,安康生派出去的人便有了消息。

城外山腳下,村裏的裏保來了府衙,說是要提供線索。

“她叫季晚,因為是傍晚生的,所以大家都叫她晚晚。她爹在他小時候,在山上誤入捕獸陷阱身亡,只剩下娘兩相依為命。後來,她母親也出了事,在辦完她母親喪事之後,當天夜裏就失蹤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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